在江西萍乡一带,农历岁首要举行参拜土地神的庆贺活动。这天黄昏,锣鼓喧腾,爆竹声声,以一人假装成土地神,按上线胡须,翻穿皮马褂,左手持杖,右手执扇,摇头摆尾,自乐自赞说:“土地神,土地神,土地原来天上人。”这句话道出了土地神的“家底”。

土地神的前身是社神,神可不像土地神,这样官微言轻,而是地位显赫,在神界数一数二的大神。社神源于远古时期人们对土地的崇拜。土地为人类提供了活动场所,土地生长的万物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,故人类感激它、崇拜它。对社神的祭祀,早在《诗经》中就有记载。

《礼经·郊特牲》中说:“社,所以神地之道也,地载万物,天垂象,取财于地,取法于天,是以尊天而亲地也。”为什么要祭祀社神?《孝经援神契》中说得更清楚:“社者,五土之总神。土地广博不可遍敬,故封土为社而祀之,以报功也。”祭天与祭社(地)是古代两项最重要、最隆重的祭祀活动,可见社神的地位非同小可。

进入封建社会后,原属自然崇拜的社神逐渐人格化、社会化,社神的地位不断跌落。社神就像一位仕途失意的官宦,逐级降职。虽然由皇帝专祀的国家的社神祭祀不断,但失却了民众的参与,名存实亡。倒是那些遍布各个角落的小社神(俗称土地神),充任了地方保护神的角色,香火颇旺。唐代城隍信仰盛行后,土地神的辖区更加缩小,成了城隍的下属。

至明代,土地神已遍及全国每个乡村,甚至“仓库、草场中皆有土地祠”(《水东日记》),桥头土地、栏头土地、灶头土地、田头土地、山神土地……名目繁多,凡是有土地的地方皆有土地神的存在。

——独霸一方,横着走(横批)

这是旧时常书写于土地庙的一副对联。这副绝妙的对联形象地勾画出了土地神的“神格”和特征。如果与另一副对联“黄酒白酒都不论,公鸡母鸡总要肥——尽管端来”联系起来,更是生动地说明土地神的地位卑微,供品要求不高,但毕竟是“独霸一方”的“神”,不可怠慢,像人世间的保长、甲长一样得罪不起,所以又有副妙联曰:“莫笑我老朽无能,许个愿试试;哪怕你多财善贾,不烧香瞧瞧!”

因此,中国民间凡举行祈福禳灾的重要祭祀活动,供桌上都要设土地神,请土地神到场。如浙江海盐、海宁一带的“赕佛”(祈祷神灵护佑,祝愿五谷丰登六畜兴旺,家丁平安)的活动中,要请中界云仙官使者请来三界土地:龙天土地、桥神土地、随身土地、店舍土地、住居土地、山神土地、当坊土地、田公地婆、栏前土地。

平时外出做事,也要祭土地求平安,如浙江龙泉的菇(种香菇)民到了种菇的山上,要向当地土地庙燃香点烛,供上一刀肉等,下跪膜拜,恳请神灵保佑外乡来客平安无事、香菇丰收;浙江缙云山区的炭农,进深山烧炭时,临睡前都要在炭铺不远处为山神土地设置的屋前,恭恭敬敬地烧上一炷香,请过山神土地后,才能回铺睡觉。土地神专管土地,因此旧时要动土前必须祭土地,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。

如浙江奉化一带民间认为:土地菩萨专管辖下的地盘安宁,但如果人不事先打招呼,给他一定的报酬,他会不闻不问,任鬼胡来。所以人们从事与土地有关的工程前,必须先祭土地。祭法是“备五碗素菜(豆腐、芋艿、青菜、萝卜、笋片等)、一副蜡烛香、两杯黄酒,将这些供品摆在地中间,然后主人叩拜祝念:“土地菩萨,人要在这里造猪厩、牛厩,请帮忙移一移,保佑我家养猪像牛、养牛像马。”祭毕才可破土动工。

“乡里鼓儿乡里打,当坊土地当坊灵。”

土地神虽然官不大,但管的事却不少。辖区内凡婚丧喜事、天灾人祸、鸡鸣狗盗之事都要插一手,而且土地神一副慈祥老翁的模样,与人较为亲近,所以人们喜欢向他吐露心声,向他祈愿。

如《集说诠真》中所说:“今之土地祠,几遍城乡镇市,其中塑像,或如鹤发鸡皮之老叟。或如苍髯赤面之武夫……但俱称土地公公。或祈年丰,或祷时雨,供香炷,焚楮帛,纷纷膜拜,必敬必诚。”所以,小小的土地庙往往香火很旺。因为中国民间相信“县官不如现管”,“土地不松口,毛狗不敢咬鸡,”“土产无多,生一物载培一物;地方不大,住几家保佑几家。”

旧时有些地方,生下孩子的第一件事是提着酒到土地庙“报户口”。死了人的第一件事是到土地庙“报丧”,因为死的鬼魂要由土地神送往城隍府。如胡朴安《中华全国风俗志》下篇卷三记载江苏高邮地区“凡人始死之时,家人必以芦席稻草,圈于土地祠旁,为魂灵栖留之所,谓之铺堂。铺堂之后,家人则按中晚两餐,备具饭一盂、菜两盘,送至祠旁所设之鬼寓,多则三天,少迹两天,谓之送饭。”

其意显然是指人刚死,鬼魂暂留土地祠,尚需家人送饭菜。土地还管人间的婚姻大事,《天仙配》中的土地就促成了董永与七仙女的姻缘,有些地区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贴压在土地庙的香案下,以此判断两人的命是否相和。至于村中发生瘟疫之灾、虎狼之患,祈求土地消灾除患;发生盗窃之事、斗讼之争,祈求土地指点迷津、主持公道,在旧时的农村也是经常举行的事。